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失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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失權

開庭前, 謝觀會見了很多著名律師,但他都不滿意,那些人太過穩重了, 但正是這種穩操勝券的必勝面孔,讓他覺得極其不妥貼。

這種情況下,有人引起了他的註意,不知使了什麽花招, 一個新人竟然混到了頂樓來求見他。

這是個年輕男律師,不到三十歲,在律師屆算是籍籍無名,但敢來毛遂自薦,還是有幾分膽魄的。

三號助理上下打量了下他,然後趕人。

“謝先生,請給我一次機會。”

“讓他進來吧,消好毒。”謝觀見的那些律師太死板了,盡管他對外面這個人也不抱什麽希望。

律師進來後,謝觀頭也不擡, 指著杯子裏滾燙發散霧氣的熱水問:“這杯水是涼的熱的?”

“您希望是涼的還是熱的?”

謝觀擡眼,年輕人眼神堅定。

“你叫什麽名字?”

“我叫唐晃。”

“好, 就是你了。”

他喜歡聰明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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卉滿對要開庭的事不以為意, 她每天按時上班下班,跟女兒的生活平靜滿足。

福利院的老奶奶突然給她打電話, 說買下福利院的那位房主,改變主意又要把這裏拆遷了, 除非別人買下才可以阻止。

卉滿把女兒托付給月嫂, 自己往福利院趕,老奶奶把房東的聯系電話給卉滿看, 說這是他留下來的,如果這幾天房子賣不掉,就索性拆掉了。

卉滿打電話給房東,對方似乎年紀大了,說話聽不太清,於是房東委托他的親屬來跟卉滿談判。

“這塊地呢還算值錢,把福利院拆了正好賣掉。”親屬是一對中年夫妻,看樣子房東似乎是他們的父輩。

“能不能別拆?”

“不拆的話,那得有人買。”中年夫妻對看了一眼,“不過這房子這麽破了,誰會買啊?”

“我想買,但我沒錢。”

“這樣啊......”他們互相使了個眼色,然後對卉滿勸攏道,“小姑娘,其實你只付個首付就可以的嘛,剩下的錢慢慢還,聽說你還有個孩子,有了這個房子將來孩子上學落戶口也方便嘛。”

卉滿歪頭想了下,確實是這樣,正好她剛拿了筆分紅,可以解燃眉之急。

“可是我的錢付首付也不太夠。”

“哎呀,沒關系的呀,這個好商量,可以貸款的嘛。”

中年夫妻拿出了幾份文件,給卉滿介紹道:“不過因為房東的個人意願,這個貸款呢,你不能是向銀行貸的,而是以個人名義向房東借的,就是名義不一樣,但是將來還錢都是一樣的,你不用擔心,而且利率更低呢。”

卉滿看了看文件,確實利率更低。

她有點疑惑,怎麽會有這種好事呢。

“房東年紀大了,想做點善事。”中年夫妻對她解釋道。

卉滿於是開心地笑了下,沒想到這種好事還能被自己攤上。

她爽快地簽完文件,成功把福利院買下後,然後悠哉回去上班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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開庭前,平靜被驟然打破。

卉滿接到三號助理的電話,電話裏助理用極為嚴肅的口吻,對她說要商量下福利院房產的事。

卉滿不解,為什麽他會知道這件事?

帶著好奇,她赴約了,三號助理拿出前幾天她剛簽署的房產購置協議,對她鄭重道:“卉滿啊,你這是向房東個人名義欠下的負債,現在他改變主意了,要求你在近期全部償還。”

“全部償還?”卉滿被劈了下,不明所以道:“但是你手裏怎麽會有我的文件呢?”

“因為房東就是大老板啊。”三號助理莫名有點同情她。

卉滿緩了很久,想到從懷孕時福利院被買下的新聞,再到前幾天中年夫妻熱情推銷的陷阱,她明白自己被騙了。

“你們騙我!”

“這也不能是騙,畢竟文件是你自己簽署的,你都沒好好看清楚具體條款協議。”

卉滿低頭扣指甲,怪自己當時太心急。

“所以,你現在是欠大老板錢,大老板要求你近期還錢,就是這麽簡單。”

“我沒有錢怎麽辦呢?”

助理盯著她緊皺的眉眼:“你不是還跟老板有撫養權的官司要打麽?”

卉滿一下子身體冰涼,她陡然有了不好的預感。

“我能不去麽?”

“你去不去......結果都不一樣的。”從一開始,結果便定下了。

助理發出一聲輕輕喟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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開庭在即,為了償還巨額債務,卉滿只能不停工作,她把月嫂辭退了,已經沒有錢再雇傭看護。

她把女兒藏包裏帶到公司,偷偷放到保潔阿姨的私人儲物間裏,結果孩子哭聲嚇了保潔阿姨一大跳。

卉滿遭到了胖主管的嚴厲批評,勒令她不能帶孩子來上班,會打擾大家工作,她訥訥不語,法院最後的傳票幾乎在同時也下來了。

卉滿把女兒交給老奶奶照看,老奶奶家裏還有許多事,只能幫她看一會,她抽出時間趕去出庭。

法庭上,謝觀作為原告方沒有出席,她只看到了他雇傭的年輕律師。

律師咄咄逼人,措辭犀利,直指卉滿的經濟狀況,深陷巨額負債中,作為母親她已經無力單獨扶養女兒。

卉滿一時失語,害怕被戳破的惶恐在她胸腔中無限膨脹,脹滿陰影,面對接二連三的質問,她感覺喘不上氣來,猶如肺裏吸滿洶湧的白色泡沫。

最後,她默不作聲,事業,生活,一塌糊塗。

法官做出裁決,顯然,被告處於巨額負債的特殊情況,已經無力撫養孩子,孩子的撫養權歸謝觀所有,作為母親,她一個月有兩次探護權。

“一個月只有兩次,一個月只有兩次……”

走出法院大門時,卉滿默念著這句判決。

“那我什麽時候能看孩子呢?”

原告律師對她挑眉:“那要看謝先生的意願了。”

她丟了魂,一下子,太陽死了,大樓變成了沙漠。

回到福利院時,女兒已經被接走了。

晚上,躺在福利院破舊的鐵床上,卉滿仿佛能聽到嬰兒的啼哭聲,她條件反射爬起來,可床上空無一物。

連續幾天,她上班時,精神崩潰。

她的孩子就這麽被奪走了,下班後,一個人呆在福利院空蕩蕩的庭院裏。

三號助理從車上下來,卉滿看到他,沒有發瘋大叫,也並沒有想報覆他,她坐在樹下面,眼睛像窪水潭,眼淚打轉,積蓄一陣沒有停過的雨,最後她把眼淚抹掉了,沒有讓它們流出來。

她知道是謝觀讓助理這樣做的,謝觀才是幕後主使。

“卉滿,你很想見孩子是嗎?”

“想見。”她痛苦地抱住頭,“我該怎麽做?”

“你,去找老板。”

“他不會把孩子給我的。”

“是,他不會給你,但你可以見到她不是嗎?”

卉滿神色黯淡:“他不會讓我見的。”

“t你跟老板低頭認個錯。”

“我沒錯,為什麽要跟他認錯。”

“你只能這樣做,難道你受得了一個月只見孩子兩次面,每次只看半小時嗎?”

卉滿啞然。

過了會,她失魂落魄地仰頭問道:“我認錯了就能見到我的女兒嗎?”

三號助理把自己的微信和電話都留給她,遞給她一張小卡片:“你想好了就給我發消息,我會給你找機會的。”

她疑惑道:“你為什麽要幫我呢?”

“因為你人見人愛啊。”

卉滿癟癟嘴,覺得雖然三號助理一直跟著謝觀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,但他心地還勉強算是好的,而且一直跟她很投緣。

她接過了卡片,就像一年前從他手裏接過鮮花一樣,這個腰很細的男人身上似乎有一種魔力,每次能給她的人生帶來不同際遇。

“謝謝你。”

三號助理回到車上,駕駛座上坐著二號助理,他隔著車玻璃觀察了他們好久,全程暗中監視。

“她會跟老板認錯嗎?”

“不知道。”

卉滿還坐在樹下,忽然讓那張卡片飛到空中,他們對上視線,都露出無奈。

老板對她的照顧一直很到位,從她懷孕時便基本居家辦公,她從頭叛逆到尾,總是跟老板對著做,即便如此,老板也幾乎天天陪著。

有一點他們是絕對清楚的,孩子現在在老板手裏,有著孩子的牽扯,他們之間千絲萬縷的聯系肯定是斷不掉的。

三號助理自認為心腸不算善良,也習慣了人情冷暖見風使舵,他只是覺得幫助卉滿有利可圖。

屆時卉滿欠他一份人情,或者他向老板隱晦邀功,結果都是好的。

可她把卡片拋到了風中。

二號助理咂嘴:“這麽難搞。”

“她一直就那樣。”三號助理歪頭,側臉流暢,薄薄的嘴唇微咧:“你知道嗎,她喜歡鬣狗,鬣狗啊,在非洲大草原上,到處亂搶,饑不擇食,腐肉都吃。”

“然後老板想把鬣狗馴成寵物狗?”

話雖然直白惡劣,意思卻到位了。

“但是,老板一直幫她,卻又讓她以為他對她不好……”

“嗯,你懂的......”

都是男人,兩個絕頂精明的助理大約都懂那種欲望上頭的感覺。

“噓。”

他們用美麗的眼睛對視,諱莫如深,又都噤聲不語。

姿態簡潔,詮釋何謂不可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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